http://www.9998.TV/ 2023-03-14 阅读数:238
翻检历代的文学作品,我们可以得到这样一个共识:诗酒不分家。由于作家所处时代境遇不同,其作品又各有所别。而到了元代,由于特殊的政治背景和文化巨变,饮酒之人更多,其作品也更加奇狂,其中元代散曲家与酒的关系之密切, 可从他们的作品中略见一二。纵观《全元散曲》, 其中频频见到与酒相关的字眼, “酒” 、“醉” 、“饮”、“杯”等, 占全元散曲作品的三分之二以上, 而且元曲的许多曲牌也与酒相关, 可见元曲与酒关系之密切。
酒既是一种消忧解闷之物, 又是寻求精神解脱的重要媒介, 因此, 饮酒便有了奇特功效。“斗酒诗百篇”, 几杯清酒下肚, 就表现出人更直接的性情。再加之特殊的社会环境及人生境遇, 酒在元散曲中得到了比前朝更多层次、角度的表现。
元散曲中或者写酒中之欢乐:“命友邀宾玩赏, 对芳樽浅酌低歌。且酩酊, 任他两轮日月, 来往如梭” (元好问《骤雨打新荷》) ;“开怀畅饮两三瓢。只愿身安乐, 笑了还重笑, 沉醉倒” (盍西村双调·快活年 ) ;“想人生有限杯, 浑几个登高节。嘱咐俺顽童记者, 便北海探吾来,道东篱醉了也”(马致远《秋思》)。或者写借酒消愁:“今朝有酒今朝醉, 且尽樽前有限杯”(白朴《知几》其一) ;“瓦盆边浊酒生涯, 醉里乾坤大, 任他高柳清风睡煞” (卢挚《闲居》其一);“早起, 晚夕, 吃醉了重还醉。叹白发紧相逼, 百岁光阴能有几? 快活了是便宜” (孙叔顺《休官·梁州》) 。或者写酒后所达到的忘忧状态:“老夫惟有, 醒来明月,醉后清风” (元好问黄钟·人月圆《卜居外家东园》) ;“诗句成风烟动色, 酒杯倾天地忘怀。醉眼睁开, 遥望蓬莱, 一半儿云遮, 一半儿烟霾” (张养浩双调· 折桂令 《过金山寺》) 。来看这样一首专门写酒的小令:
双调· 蟾宫曲《酒》 无名氏
酒能消闷海愁山, 酒到心头, 春满人间。这酒痛饮忘形,微饮忘忧, 好饮忘餐。一个烦恼人乞惆似阿难, 才吃了两三杯可戏如潘安。止渴消烦, 透节通关, 注血和颜, 解暑温寒。这酒则是钟离的葫芦, 葫芦儿里救命的灵丹。
这篇元曲开创性地将饮酒分成这样三个层面:痛饮、微饮、好饮。痛饮应至酣醉以便得意忘形,肆意宣泄;微饮可对付一般忧愁烦闷, 使心气敞开;好饮应指品味、欣赏,能深得酒中之乐。因此, 这篇小令实则是对饮酒的几种情状的精妙概括。
从表面上看这些元曲家正如这段文字所说, 过着一种醉境生活,他们从饮酒中解忧、排闷, 饮酒仿佛成了他们日常生活和人生追求的精神寄托。但是如果把这些写醉酒的字句连在一起做整体的分析, 就会得到一种完全不同的心态把握。所有的这些是元曲家们对当时所处时代的现实进行深刻分析的结果, 更明确一点说其实是对他们自身矛盾与痛苦的清醒认识。来看白朴的一首曲子:
饮长醉后方何碍, 不醒时有甚思。糟腌两个功名字, 醅渰千古兴亡事, 麯埋万丈虹霓志。不达时皆笑屈原非, 但知音尽说陶潜是。
这首小令写来洒脱自如, 不过五十个字, 平白如话, 好似随口而出, 但它耐咀嚼, 有意味, 格调别致, 韵致独出。全曲看似随意之作, 实则表明心迹, 完全是有感而发。且看“糟醃”三句, 连用三个同义词发语, 好似将一切济世救民、建功立业的虹霓之志都否定了, 更愿千古兴亡、世事沧桑也随着一醉而同归泯灭。此处应是正语反说、醒言醉说。透过表面的意思, 我们看到一个原来胸怀大志, 希望建功立业, 同时对千古兴亡无限感慨的人物。然而江山依旧, 人世瞬变, 作者在国仇家恨面前感到了一种失望。泪痕犹在, 心底成灰,于是寄情于酒, 以期醃掉、渰没、埋去所有的牵挂和一切的搅扰。
刘伶不戒, 灵均休怪, 沿村沽酒寻常债。看梅开, 过桥来, 青旗正在疏篱外, 醉和古人安在哉。窄, 不够酾。哎, 我再买。
这支小曲所描述的内容, 生活情趣十足, 充分呈现一幅闲居自适而狂放的图景。细细咀嚼此曲我们分明可以感受到一种浓烈的生命意识,这种意识蕴含着无尽的苦涩以及在苦涩中挣扎的无奈。来看句中“不戒”与“休怪”的对句, 好像是在跟古人做时空的交流。而能让作者与古人做时空交流的便是酒, 此时酒已不是物质性的液体而是一种感觉性的东西。醉和古人悠哉快哉, 醒来却不见古人, 古人已然魂归地下, 作为今人就更应把握青春、及时行乐。这便是前面说到的生命意识。这种意识是作者在对历史变迁和古人事迹的清醒认识下自然而然形成的, 再加之当时社会现实的黑暗使得这种意识更加强烈, 甚至具有普遍性。在这里, 不能简单地认为这种对待生命和人生的价值取向是消极的, 相反这正是元曲家们正视现实所做的积极选择。
元代相对于以往的封建时代,知识分子失去了仕进的机会, 理想泯灭, 丧失了积极进取的传统儒家精神;另一方面, 他们也对元统治者采取不合作的态度, 冷眼旁观, 冷嘲热讽,甚至玩世不恭;平和一点的则流连山水,忘形山林,在大自然中安适自己的灵魂。这使得元代文人充满着矛盾、痛苦的悲剧意识,他们便通过饮酒来寻求自适的生理解脱与陶渊明式的心理解脱。他们在饮酒中找到了自足、自适、自乐, 这就是代表传统文人饮酒价值取向的清旷酣适之饮。
既然外在现实和自身理想已无力使他们保持心理平衡, 那么这时只有借助于酒才能使他们获得心灵的暂时平静。或如陶渊明诗中所言:“一士常独醒,一夫终年醉。醒醉还相笑, 发言各不领。”而追求自适式的饮酒似乎显现出元曲家们在保持清醒的头脑, 借以排遣忧愁郁闷或抚平心中难以言说的精神创伤, 这其实是较好地把握了度的“醉”。(来源:中国酒业协会C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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